//身邊仍看見不少人剛開始減肥或正在努力維持嚴格的飲食和運動,都讓我不禁想起那個因為減肥賠上了很多的自己。從藏著這個秘密,到今天能坦然分享減肥經歷的痛與淚;從因為陌生人的一句話拼了命地減肥,到能笑著回應別人「這個過程我受了多少苦,失去了多少,你知唔知呀」。這條路上我走過了無數的黑暗,亦挺過了無常的起落,才看見今天的太陽。//
主流媒體不時宣揚女性要纖瘦才算擁有良好體態。這種社會壓力使人們對自己的體重和外型要求越來越高,甚至不惜以過度節食減肥,造成飲食失調。然而,社會對飲食失調的關注較少,患者或會認為求助無門,亦有不少患者會因無法控制飲食而羞恥並刻意隱藏自己暴食/節食的一面。以下是香港進食失調康復會其中一位會員的個人經歷分享,希望能令你明白自己並不孤單而且問題總有解決的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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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2015年的9月,因為一個毫不相關的人對自己身形的無心之言,我第一次下定決心送了自己一份生日禮物:為期一年的減肥計劃,目標是由近200磅減至130磅。剛開始時,我的聽話和野心讓落磅的過程看似好「成功」,連營養師和減重的圖表也是這樣告訴我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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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平台期,餐單上能吃的份量愈來愈少,對食物的限制愈來愈多,甚至半推半就地開始了做運動,但情緒亦離崩潰的邊緣愈來愈近。雖用盡千方百計,一年的減肥計劃最後以150磅的體重結束(回過頭想想,我足足減了差不多¼嗰自己啊,這份從未有過的堅韌和忍耐亦足以令自己驚訝)。但這份成績單並不是「完結」,反而是飲食生活陷入紊亂的開始,控制飲食的指引和量度食物的要求已根深蒂固於我的腦海,對外面的食物感到既陌生又難以接軌。天使與魔鬼的鬥爭每日在上演,時而想吃的渴望贏了便暴食一頓,時而身形的恐懼贏了便完全不吃,令人無所適從且筋疲力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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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它(與自己說話的聲音)就像一個訓導老師,每次出場,就是責備自己的不是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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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/我都叫左你唔好食嘅喎,你做乜嘢呀,你睇唔到依家好肥嘅咩//
//你要返番去以前咁樣呀(嚴格控制飲食),你唔好再咁食啦//
//抵你跑得咁辛苦呀,你琴日食完睇下你今日幾多磅//
一直以來我都有與自己對話的習慣,只是後來的我才發覺,尤其在滿腦子都要瘦卻失了控的那段日子,這樣的對話就好像一位長期住在內心的「訓導主任」時不時就會批評我的「不應該」,嘲諷我的「不夠好」,告誡我的「不能做」。那個「訓導主任」要求的我與真實的我之間的距離在拉遠,內心的不安與羞愧在累積,我討厭這個自己,甚至有時照鏡也不禁打幾下肚皮洩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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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些說話總在我每一次被食物打倒的時候縈繞心頭,但鬧得愈狠,吃下的就愈多,彷彿是那個反叛的內在小孩在鬥氣和控訴那些真正想要卻得不到的。以往的我,總是懷有一絲僥倖,以為吃多了的只要靠跑步便可以抵銷掉,於是躍躍欲試,挑戰暴食的底線。清空了家中的零食,便換上一套運動衫去便利店繼續吃,殊不知,我已經做好了自我懲罰的準備(當然,不止是身體上的折磨,還有心靈的責備和訓話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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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輔導的過程裡,即使「自己踩自己」的說話仍會不為意地偶爾出現,幸運的是我漸漸能選擇怎樣與自己對話。給自己多點讚美與同理而並非自我打擊,反而讓我不再過度執著於飲食與運動,亦能更好地管理自己的情緒而不需要尋求食物的慰藉。
即使馬上做不到十分正面也不要緊,換了個語調或表達,看事情的角度自然也擴闊了。現在,對自己的聲音確實溫和了不少,在那些差不多該停下來的時刻,這把聲音變成了溫和的「收掣」提醒:「差唔多夠㗎啦,留返聽日先啦~」、「你知道繼續食聽日會好辛苦㗎,咁你依家仲想唔想抖下先?」、「That’s enough for today,你已經唔肚餓啦喎~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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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現在和食物是真正的朋友,但還未成為最好朋友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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暴食的習慣之所以很難逃離,是因為,食物陪我們走過了無數個失落與寂寞的時刻,亦見證了覺得自己最差、最不堪的樣子。對啊,它成為了我每次經歷情緒低谷時唯一會找的「朋友」。只是,那些對食物的苛刻不是忍住了,想吃的念頭便會消失;那些不想面對的不是嚥下了/吐掉了,滿瀉的情緒便會清空。「朋友」走了,卻留下了雙倍的愧疚和不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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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想那時,與食物之間的關係是緊張且拉鋸的,活在各式各樣的進食框架裡以為就能捉緊熟悉的安全感,但卻離食物的享受和愉悅愈來愈遠(事實上我從小到大都很喜歡吃)。每天被困在「應該」與「不應該」之中,按餐單要求吃下的一餐一點也不滿足,無論是味覺上還是心靈上。回到家中便迫不及待找各樣零食補償那份「不滿足」,機械式地把一件又一件食物放入口,沒有好好地品嚐食物,亦沒有問過自己到底喜歡吃什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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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時的我在機緣巧合下接觸到《正念飲食》這本書,驅使我真正面對自己的身心需求,同時利用真實的想法和感受來了解自己,而不再需要依靠意志力自我懲罰。最重要的是,我在不斷學習作出更為自在且明智的選擇。曾經我無法停下的薯片其實並不好吃,應該說並不值得我吃那麼多;我喜歡朱古力,其實卻不是每款也喜歡,應該說我在慢慢感受它的過程中學會了分辨自己的喜好與需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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